美国国务卿庞佩奥10月15日谈到美国校园内的孔子学院(Confucius Institute)问题，他指孔子学院设立目的不只文化交流与教导中文，而是中国大陆的大外宣组织，致力在全球教育发挥影响力，是北京影响力作战的一环，不应该存在于美国教育机构内，因此他要求从幼儿园、高中到大学的每所学校，今年底前必须关闭校园内的孔子学院，而孔子学院的工作人员也不得透过美国签证进入美国校园。

一、文化政策的国际化

“文化”一词是个多义且广泛的概念，举凡语言、文字、生活风俗、音樂、艺术创造等都包含其中，故内容难以被准确的論述，但我们可以去描述文化的变动趋向，它会随着不同的政治体制、经济发展而有不同的体现方式。文化在日常生活当中是一般大众都已熟知且习惯的概念，当它变成一种议题、事务甚至与政策开始連接，则会从普世的文化行为移转到中心价值的面向。

因此，“文化政策”是指以体制的支持來引导素养创造力和集体生活方式，是一座连接两方面的桥梁，政府运用其公权力來帮助文化活动能更完善的推广到普羅大众身上，透过鼓勵人们參加文化活动或相关社团，减低社会異化或分裂、通过增进了解化解歧见。而近來的文化趋势则逐渐朝向全球化发展，也就是一种打破国与国之间藩篱的文化影响力。

“国际化”与“全球化”的差異在于，“国际化”的重点是指国与国的关系因“全球化”而有所改变;而“全球化”则是指一超越国际疆界的力量，所以“国际化”和“全球化”并非同一词。基本上，“国际化”仍有国与国疆界的存在，而“全球化”则是超越或跨越国界，打破国家界线，成为互相依赖关系。

在国际间的交流中，“文化”可以超越国界，以各种狀态进入到其他国家的社会文化生活。而“文化政策”属于具体且实际的概念，它的影响面与深入面有其限制，故“文化政策”的向外推展宜称之为“国际化”而非“全球化”。“文化政策”是政府在协助文化功能推展过程中的媒介，对内给予良好的发展环境，提高社会文化生活水平，经由对外输出国家文化精神，以提升国家良好形象。

二、中美文化软实力展现的国际影响力竞争

当今国际社会大国繁多，孰强孰弱并非取决于单方面的经济、军事或政治力量，而是取决于该国家之综合国力(Comprehensive National Power)。综合国力具有对内与对外的能力之差異，对内即发展国内基本民生，对外则是在国际事务中的參与度与影响力，以及军事、政治、经济发展等方面的“硬实力”，还有国家思想对外吸引力的“软实力”，其他诸如天然资源禀赋、战略地理位置等都在综合国力结构之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评断指标。

软实力(Softpower)或称作柔性权力，系由美国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Kennedy School of Government)前院长约瑟夫.奈伊(Joseph Nye)于1990年所提出，他指出，实力就是“影响他人以取得你所希望的结果的能力，可以用三种方式影响他人，包含强制性的威胁、诱惑或报偿以及吸引别人，使他们想要的目标与你相一致”，也就是說，软实力是一种怀柔招安、近悦远服的能力，非透过武力胁迫或是金钱收买以达到自身所欲的目的之行为模式。

软实力的内涵主要表现在文化与价值观上面，是诉诸内在形式的深层力量，需要长期的建设，不像有些硬实力项目那样可一蹴而就。相较于硬实力可以依靠外力完成、可以通过交易的方式取得，软实力主要依靠自己独立建设，无法模仿或依靠外援，也不可以通过交易的方式取得，所以软实力建设比硬实力更缓慢，不具有速效特性，软实力的建设也比硬实力的建设更艰难。

软实力的发展已渐渐在国际间受到重视，其产生的背景在于美国政府与前苏聯政府兩大阵营对抗时开始推行，当双方进行所谓硬实力的军备竞赛时，只会造成国家人人更大的恐慌以及无谓的财政支出，故奈伊提出软、硬实力的概念，让美国对外输出西方文化、生活方式、价值观念与外交政策，藉此对他国产生西方阵营的吸引力与美国民主体制的政治价值观，例如世界各地的美国文化中心与美国数据中心便为其国际传播工具。

以台北的美国文化中心为例，台北美国文化中心图书馆的前身是美国新闻处图书馆(United States Information Service Library)。于1979年美台“断交”后改名为美国文化中心图书馆(American Cultural Center Library)，隶属于美国在台协会文化新闻组。该馆成立的目的是使读者更了解美国的文化，提供最新的美国政府或政策之研究，并在中美关系、美国研究上提供资料给美国研究相关系所及单位，以及支持美国在台协会各项文化活动。

而美国数据中心(American Corners)的目标是把发生在美国的故事带给其他国家的人民，并增进相互的了解，透过多样性的活动，介绍当地民众美国文化与价值，包括曾经是美国政府各项活动的获奖人分享他们在美国的经验、留美咨询、专题讲座、影片放映、美语说故事、及举办各种代表美国社会多样性的展览等，大部分的美国数据中心收藏了包含来自美国，并与美国相关的书籍、杂志、与影音资料。

此外，美国在台协会的美国文化教室活动，也提供台湾学生与教师了解美国文化的机会，美国教室主题涵盖美国政府、美国历史、美国社会文化及价值观，每一场美国教室活动，都根据参与者不同的背景所设计，并利用各种多媒体辅助教材来帮助理解。美国文化教室主题多元，以高科技呈现，而且完全免费。以上，都可以说是美国对外的大外宣机构。

相较于美国，中国大陆近数十年來的迅速崛起，无論经济成长或基础建设，都已有一定的发展，中国大陆近年來也在软实力的建设研究上有一定的发展规模，中国大陆认为，在改革开放前的软实力发展非常薄弱，造成国际间对于中国大陆有许多负面观感，已严重影响到经济全球化条件下的和平发展与崛起，故加强软实力的建设可以从根本提升核心国家竞争力。

在文化外交的实践上，中国大陆通过与其他国家陆续举办文化年等大型对外交流活动，既宣传了中国大陆，也有利于实施文化外交的重要目标，透过文化及价值观的跨界传播，从而塑造良好的国家形象，作为国际社会了解中华文化的有效途径，胡锦涛更在十七大报告中首次提出“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将“文化软实力”提升至国家战略高度。而要开展文化外交，同时就必须宏扬具有民族特质的精神理念，其物质载体便是海外文化基地的建立，孔子学院便是为此而设立的国际教育和文化交流机构。

中国大陆透过国家对外汉语国际推广领导小组在2004年起于世界各地推动孔子学院合作项目以及“国际汉语教师中国志愿者计划”，透过语文教学向世界推广中国大陆的文化及语文，同时培训汉语教师并进行汉语考试(HSK)与师资认证，提供社会、教育、文化与经济的咨询，并扩展现代中国的研究，参加HSK的人数每年增加40%至50%。

孔子学院总部设在北京，以境外学院为分支机构，采用中外合作模式运作，以非学历教育的方式提供外国学校教学资源与师资，其核心框架是自2004年起由国务院通过的“汉语桥计划”，包含海外孔子学院的设立，以及多功能媒体教学资源如“乘风汉语”(Chengo Chinese)与“长城汉语”(Great Wall Chinese)的发展。各地的孔子学院服务内容涉及各层次汉语教学、汉语师资培训、汉语考詴和辅导、汉语比赛、中国大陆留学咨询、当代中国介绍、中华文化体验和对华商贸知识等。

由于孔子学院的设立虽然是由中国大陆与外国合作承办单位均摊经费，但仍须受到北京总部的 “指导与评估”，导致孔子学院在以由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来掌控话语权与主导权的国际舆论中，常常面临抨击、指责甚至被指妖魔化，导致中国大陆的国家政策遭到误解、国家形象被严重扭曲。因此，若孔子学院须面临被迫关闭，那所从事工作类型与性质相近的美国文化中心及美国数据中心，是否也应比照关闭，体现的是大国展现的气度。（作者 萧衡钟 华中师范大学台湾与东亚研究中心研究员，北京大学、中国文化大学博士）